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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件巴黎馬摩丹美術館珍藏的莫內作品,今年來到台灣國立歷史博物館展出,縮影了莫內的繪畫人生,由年輕到遲暮,完整呈現出這位印象派巨擘一生追尋光影的歷程。

展覽海報

 

 

眾所皆知,莫內是印象派的大師,那麼,印象又是什麼呢?

記得小時候吃完晚飯,我家先皇總會推著茶車到庭院,一家大小和鄰居友人坐在小板凳上喝茶閒嗑牙。

 

酒量奇差無比,半杯啤酒就醉的我家先皇喝茶也會醉,一醉就超級嗨,最愛跟我玩一項遊戲──把小小的我高高拋到半空中,在我驚慌失措的大哭聲中穩穩的接住,然後樂呵呵的爆出大笑,再取笑我是個愛哭鬼。現在我要說,任哪個不到六歲的小娃兒被丟到比屋頂高都會嚇哭的好嗎?還有,把自已女兒嚇哭然後引以為樂是哪招啊?

 

我已經記不得被拋向天空時,那近在眼前的星空閃爍著什麼樣的光芒,我也不記得被拋向天空最高點時在身畔閃過的屋瓦是什麼顏色,我更記不得熱愛嚇哭自己女兒的先皇身上穿著什麼顏色樣式的衣服。我記得的,是先皇那雙黝黑有力、彷彿可以扛起半邊天的臂膀,還有他那樂呵呵的笑臉以及厚實低沉的笑聲。

 

細節是那麼的模糊,感受卻又是那麼的清晰,這就是我的印象;那一天站在莫內的畫作前,看著畫布上交錯的濃烈的筆觸,我的心中彷彿打翻了情感的調味瓶,潑灑出千百種滋味。

 

我總覺得西方美術史在印象派之前,畫作和觀賞者之間是很有距離的,盡管在文藝復興之後,藝術不再是宗教的附庸,但在印象派出現之前,西方美術的題材仍不脫英雄主義、浪漫神話等等,和一般老百姓的世界距離很遙遠。

 

印象派的出現就像是劃時代的革命,不只是將作畫的題材延伸到平民百姓的生活,作品裡更呈現著畫家的認知與情感,這些畫作不再是掛在牆上冷冰冰,用來彰顯身份地位的裝飾,而是可以把人帶入情境、產生連結並深受感動的藝術。

 

正因如此,我很喜歡印象派,而印象派的諸多畫家裡,最能觸動我的就是莫內!莫內的作品裡大多數總是呈現著一種寧和平靜的氛圍,安詳的訴說著畫家在作畫那一瞬間的感動,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莫內出生於巴黎,五歲時全家搬到法國南部諾曼地的一個叫哈弗(Le Harve)的小港口,在此,莫內渡過了他的少年時光,少年時候的他不愛上學,喜歡穿梭在港口旁觀察著來往的旅人、附近的居民以及叫賣的商家,並將這些人物的五官加以誇張突顯,畫成一幅又一幅的諷刺漫畫,在他十五歲時,他的諷刺漫畫已經可以賣錢了,一幅畫的收入甚至比他的老師一天的薪水還要高;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快樂也不那麼痛快!」我想,少年時候的莫內應該是很痛快的吧!

 

少年莫內對於風景畫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那一年他遇到了人生中的伯樂──印象派先驅尤金.布丹,一開始莫內大約只是把布丹當成煩人的怪大叔,布丹從東邊來,莫內便從西邊繞著走,但布丹在還沒有直銷的年代就很有藍鑽的熱血精神,像個傳教士般鍥而不捨的追著莫內跑,向莫內佈道風景畫的美妙,事實證明持續洗腦總會在某個瞬間發揮效果,某次莫內看到布丹現場作畫後,他頓悟了。「突然間就像簾幕被掀開一般:我懂了,我捕捉到繪畫是什麼了…我當畫家的命運展開了!」

 

在那個時代,歐洲畫壇籠罩在新古典主義的影響之下,畫家們習慣待在室內沙龍裡畫著一幅又一幅英雄人物、歷史神話畫作,追求古希臘、羅馬時期稱頌的規律平衡美感。只有少部份的畫家由室內走向室外,在楓丹白露森林裡現場臨摹大自然的美麗,這群少部份的畫家並不為主流所接受,他們因為大多來自楓丹白露森林附近的一個叫作巴比松的小村落,所以後來被稱為巴比松派,裡面最為人所知的一位畫家叫作米勒,在莫內踏入風景畫世界的那一年,這位寫實主義大師才剛完成「拾穗」此一的曠世鉅作不久,並且繼續過著窮困遼倒的農夫生活。

 

一頭栽進戶外風景畫的莫內小朋友,他所要走的是一條艱難崎嶇的路程。

 

受到布丹啟發的莫內來到巴黎求學、當完兵又回到巴黎繼續學業,這段時期他不斷的作畫,也認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如:馬奈、雷諾瓦、畢沙羅、希斯雷……等等。這群志同道合的繪畫天才們追隨著巴比松派和英國風景畫家的腳步來到戶外感受大自然的空氣,陽光、流水,並用行動告訴世人什麼叫天才──他們很快就掌握到寫著風景的秘訣──光線,作畫前,他們不管風景的實際色調,先敲定自然光的色彩,當光線色彩被決定後,畫面上自然萬物的色彩也就水到渠成,成為一幅美麗的世界。

 

但這只是個開始。

和巴比松畫派不同的是,這群天才青年畫家們並不滿足於只是捕捉真實,那個時代歐洲正受到工業革命的影響,科學家發現人的眼睛所看到的顏色,是因為物體對吸收及反射光線能力不同所產生的差異,這個發現影響了這群青年畫家們的創作,他們一心想要在畫布捕捉光線的奇幻美麗,但色光(RGB)是混合的比例越多,顏色就會趨近於明度越高的白色,而畫家的顏料卻是混合得越多,就越是骯髒混濁的黑色,用混濁的顏料,如何呈現光線清亮剔透的色彩呢?

 

莫內和好友雷諾瓦經過反覆的研究試驗,終於找出了方法,為了避免色彩濁化,他們大膽分割色彩,將四五種或對比、或互補的不同顏色一層一層堆疊,再透過觀賞者的視網膜自行調合顏色,創造出印象派獨一無二的技法──「色彩分割」、「視覺混合」、「油彩筆觸堆疊加厚」,觀賞者的視網膜作用參與了畫作最後的呈現,使得觀賞者也成為作品的一份子,在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現代,提到印象派,大家都會肅然起敬,敢說印象派不好,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超高風險會被烙上品味低俗的印記。但印象派的一開始並不受到歐洲藝壇的青睞!

 

當這個世界已經有了主流意識,要另闢蹊徑創造主流是一條艱辛的道路,其困難的程度就像走在鋼索上,一不小心便會粉身碎骨。現在大家都知道地球是繞著太陽運行的,但在哥白尼的年代,社會的主流教會說地球才是宇宙的中心,所以哥白尼的「日心說」便成了異端,幸好這位偉大的天文學家兼醫師兼神父過世得早,不過他的鐵桿粉絲布魯諾就沒那麼幸運,因為支持「日心說」而被活活燒死。

 

一八七四年,莫內和一群好友們為了賣畫也為了向傳統沙龍挑戰,一同舉辦聯展,卻遭受無情的批評,其中有一位毒舌評論家大概是對小說創作很有興趣,好死不死就挑了莫內的畫作,以模擬對話的方式寫了以下的評論,:

 

「敢問兄台,這幅畫是在畫什麼鬼?可以幫我看看說明牌上是怎麼寫的嗎?」

「我看看,是『日出.印象』。」

「原來如此,印象啊!也是啦!這幅畫勉強要說些什麼,大概也只有模糊的印象了,是說這也太隨便了,畫得這麼粗糙,我家廚房貼的壁紙都比這幅畫像樣。」

 

莫內、雷諾瓦等人的初登場以灰頭土臉作收,並榮登當年巴黎畫壇頭條八卦,以醜聞的方式。

 

「落選人的展覽」、「一群印象主義的畫展」評論家這麼說著,這也是印象派名稱的由來,當時沒有人料想得到這群被沙龍人和評論家訕笑得一文不值的畫家們,卻被後世藝術史學家視為文藝復興後,近代繪畫的第三次革命者,也成為現代繪畫追隨的標竿典範。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第一次的展出失敗並未讓這群青年畫家們氣餒,惡意與批評反而成為他們創作的來源和動力,逼使他們用畫筆來說服世界。

 

在這段奮鬥的日子裡,莫內過著的是窮途潦倒的人生,生活的不順遂,妻子的過世,打擊接踵而至。光芒畢露的少年時光對比著落魄仰賴救濟的中年歲月,人生的起伏跌宕並未左右莫內追尋心目中極致美感的決心,他唯一所能作的也是唯一能安慰他的,便是不停不停的畫下去,上天終於給了努力堅持的人應有的回報,莫內終究成為一代大師,走到大多數藝術家可望而不可及的最高境界。

 

這次國立歷史博物館的莫內特展共分為五個展區:1.朋友與肖像畫。2.諷刺漫畫。3.光影詩篇。4.莫內花園。5.永恆莫內。

 

「朋友與肖象畫」展出莫內所收藏的好友的作品,有良師益友的布丹、戎金,也有在他窮途潦倒時對他伸出援手的雷諾瓦等等,另外還有莫內使用的調色盤、煙斗、以及後來白內障手術失敗,仰賴矯正視線的特殊眼鏡,這些全是莫內的生活點滴。

雷諾瓦.閱讀中的莫內1872  

雷諾瓦.閱讀中的莫內.1872

 

 

戎金-亞維儂.1873  

戎金.亞維儂.1873

 

 

「諷刺漫畫」展出自然是莫內少年時的創作,這一幅幅素描淡彩作品即使放到現代,依然是令人擊掌叫好的佳作。

劇場人物群像1860  

劇場人物群像.1860

 

諷刺漫畫-2波爾多葡萄酒.1857  

波爾多葡萄酒.1857

 

 

「光影詩篇」裡是莫內一路追尋光線的腳步,從一開始以光線色彩來表達自然美景,再到後來的「色彩分割」、「油彩堆疊」,我總覺得莫內的畫,不只是視覺的印象,還有觸覺和知覺的印象,每一幅都可以把觀賞者帶到了當時情境。

 

清晨的海港畫作,偏冷的色調卻帶著粉嫩的夢幻,彷彿可以呼吸到冬季早晨冰冷的空氣,帶著濕度海風撲面而來,迷濛的清晨裡,帶著海水淡淡的鹹味!

 

而日落的海灣雖然有著偏暖的色調,卻暖不進我的心中,總覺得那樣的美麗帶著淡淡的淒迷,叫人心情為之低宕。

波赫維勒海濱.日落1882  

波赫維勒海濱.日落.1882

 

 

台灣收藏家慷慨在此次展出中分享的「森林」作品,陽光穿過樹梢,點點金芒灑落舖了一地的落葉,如此空靈,如此寂靜,我的耳邊彷彿響起了輕巧的腳步踩在乾燥的落葉上,一聲一聲,脆裂得如此乾淨俐落,每個腳步聲卻又讓人不禁遲疑屏息、為自己打擾了這片寂靜的森林而感到內疚。

 

 

莫內早期的作品裡曾以他摰愛的第一任妻子作為主角,畫下不少人像作品,他的人像一向不注重五官的描寫,尤其在愛妻卡蜜兒過世後,雖然也以第二任妻子愛麗絲帶來的繼女兒們作為繪畫的題材,畫作裡人物的形象卻更簡略,有時候甚至只是幾筆粗糙模糊的線條,畫作依然平靜,卻給予人一種淒涼、哀傷的感覺。有藝評家認為,莫內天生合該是風景畫家,就像雷諾瓦合該是人物畫家。

 

我卻覺得在莫內的畫作裡,人物也是整體自然的一部份,這些人像作品映照了莫內內心世界對生命的感歎──瞬息萬變的自然風景與無常而脆弱的生命,當一個人在眼前極致美麗的風景中深感受到世間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時,又怎能不為此心生惆悵呢?

圖維爾海濱1870  

圖維爾海濱.1870

 

 

1880年後,莫內的經濟狀況逐漸好轉,開始踏上追逐光影的旅程,除了熟悉的法國,他的足跡遍及荷蘭、英國、西班牙甚至挪威,他在旅行中尋找喜愛的題材,畫下了被他稱為「開端」的畫作,回到家中後才在畫室中繼續完成作品,別人的旅行是帶名產回來,莫內是帶回一堆未完成的畫作,油畫所賴以為媒合劑的亞麻仁油與松節油必須花一到兩個星期才能乾燥,在旅途中為了保存這些畫,想來也是一大艱難的工程吧!

 

旅途的印象與返家後被時光間隔後的印象全被莫內融於畫作內,這段時期,捕捉光影對莫內來說已經是Piece of cake了,莫內更進一步想要表現光線在空氣中折射的細節,還有在充滿霧氣的空間裡,水汽被光線所蒸發的微妙變化,而他確實也作到了。

 

不管是「倫敦查令十字橋-霧中煙雲印象」還是「倫敦國會大廈-泰晤士河上的倒影」,這些作品成功的捕捉了光線穿透空氣,穿透霧汽,折射出的迷迷濛濛、難以言喻的奧妙,水面上以筆觸塗抹推疊出的粼粼波光,更是美得讓人目炫神迷。

倫敦查令十字橋-霧中煙雲印象.1902  

倫敦查令十字橋-霧中煙雲印象.1902

 

倫敦國會大廈-泰晤士河上的倒影-1905  

倫敦國會大廈-泰晤士河上的倒影-1905

 

 

「光影詩篇」的後期作品裡,莫內的畫作除了原有的油彩堆疊,筆觸更加俐落強烈。冰雪涷封的高山上,寒風將雲朵抽捲出疾勁的弧線;平靜的池面下,水草飄舞著旺盛的生命力,這些作品是一種寧靜與張揚並存的矛盾世界,像一條繃緊的線,在欲斷不斷的微妙平衡中,帶給觀賞者奇異的感受。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在我們自以為靜止的瞬間,這世界依然不停的轉動,東方的禪意世界,在莫內的畫作裡無聲演繹。

小舟-1887  

小舟.1887

 

 

1883年,莫內移居到他的終生之地吉維尼(Giverny),先是借住,後來陸續於1890年與1893年買下了房子與地,為自己打造專屬的戶外畫室。

 

這段時間裡,莫內幾乎是為大自然的光影變化著了魔,光影是瞬息萬變的,這一刻和下一刻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為了精準的定格光線,莫內的繼女兼助手布蘭琪會用推車推著大批畫布,陪伴莫內到室外捕捉光線,展開大規模的「連作」工程,常常莫內一幅畫只能畫上短暫幾分鐘,便因為光線改變宣告結束,布蘭琪必須針對改變後的光線,在推車上的大堆未完成畫作裡找出最適合的一幅讓莫內更換作畫,舉世聞名的「麥桿堆」與「白楊樹」以及晚年的「睡蓮」等連作便是莫內以漫長的時光,用超乎常人的精神與毅力完成。

 

在創作「白楊樹」系列連作的過程中,莫內遇到了阻礙──地主要即將砍樹販賣,莫內不得不花錢請求地主延後砍伐讓他完成作品,這也是他後來買地擴建,打造莫內花園這個專屬作畫空間的主要原因,莫內的晚年就在自己一手打造的庭園裡,燃燒生命,畫就一幅又一幅舉世聞名的鉅作。

 

受到日本浮世繪影響的莫內,他所打造的「水的庭園」是一個充滿東洋味的庭園,有日本橋、有水池、有紫藤、有睡蓮還有菖蒲與垂柳等等。

 

一開始莫內想畫的是庭園,日本橋和旁邊的景物只是在投射在池塘裡水的表情,而睡蓮是單純觀賞用的;但就在某天,就像著了魔似的,他突然開始理解睡蓮,也愛上睡蓮,那種感覺,大概就像一對朝夕相處的男女,本來以為只是兄妹的情感,某天突然發現自己搞錯了,兩人之間的情感不是兄妹而是戀人,於是就像被雷劈了,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突然間,我在池塘中發現了如夢似幻的美景,我拿起調色盤,自此之後,我再也沒辦法去畫別的東西了。」

 

在莫內晚年的作品,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視覺印象或是觸覺、嗅覺、甚至任何知覺的印象,睡蓮不再是睡蓮,庭園也不再是庭園,在那小小的天地裡藏著遼闊的世界與宇宙的秩序規則,須彌納芥子,芥子不小,虛空不大,一團又一團漩渦般的睡蓮將觀賞者拉廣闊的心靈的世界。

睡蓮-1903  

睡蓮-1903

 

 

「永恆莫內」呈現的則是莫內的晚年生活。

光線對莫內而言是上帝也是魔鬼,為了捕捉光影稍緃即逝的美麗而在戶外作畫的莫內,雙眼因長時間受到陽光無情的侵襲,晚年深受白內障所苦。

1914-1917年《百子蓮》  

百子蓮.1914-1917

 

 

白內障在醫學昌明的現代是個小手術,裝個人工水晶體就搞定了,但在莫內的時代那是一件嚴重的大事,沒搞好,這輩子就看不見了。

 

1900年莫內曾因車禍而短暫失明一個月,1908年莫內開始受到白內障的折磨,但因為自己的藝術家朋友手術失敗,遲遲不願進行手術,1923年莫內的白內障已惡化到難以忍受的程度,逼不得已他作了左眼的手術,卻使得視線扭曲變形,影像大小不一,不斷出現複影,連判別顏色的能力也消失,他的世界賸下藍色,紅色與黃色完全不見了。

 

這段的時間莫內必須靠著在顏料罐上標明色彩才能作畫,甚至得遮蓋左眼,單用沒動過手術,狀況也不怎麼好的右眼來捕捉他深愛的光影,直到1924年一位眼科醫生幫他特製了矯正眼鏡,才稍稍解決了這個問題。

所以各位捧友,夏天戶外記得戴太陽眼鏡啊!

矯正眼鏡  

眼科醫生為莫內特製的矯正眼鏡。

圖片來源:聯合新聞網

 

 

視力的惡化使得莫內的作品色彩更加濃烈,筆觸更加凌亂,顏料更加厚實,印象更加模糊,看不見顏色的無助,不甘心臣服於命運的奮鬥精神,莫內用畫呈現了他的內心世界。

 

一位看不見的畫家就像一位聽不見的音樂家,差不多就是世界末日了,但貝多芬失聰,依然創作出不朽名曲,莫內失去視覺,卻還是留下了不少連作作品以及後來捐給橘園美術館的「睡蓮花間的水池」大型壁畫此偉大鉅作,有一種人對命運總是正面迎戰,並且有足夠的勇氣不被困難打倒,莫內就是這樣的人。跨越印象派與後期印象派的現代繪畫之父塞尚就說:「莫內只有一眼,但天啊!那是多厲害的眼呀!

黃色鳶尾花1924-1925  

黃色鳶尾花.1924-1925

 

 由玫瑰花園望向吉維尼住屋1922-1924   

由玫瑰花園望向吉維尼住屋.1922-1924

 

 

以上的莫內作品圖片全部來自莫內特展官網,雖說幾乎所有名家的畫作都難以藉由印刷或任何複製手法重現其作品的細膩,不過印象派的畫作絕對是其中差別最大的,擅長捕捉光影的印象派畫作基本精神原本就與越混越濁的CMYK印刷色彩背道而馳,更別提翻拍畫作的電子圖檔,看畫家的親筆作品和看畫冊、圖檔的感受簡直是天差地遠,所以儘管圖片不多,我也不打算多放,有興趣的捧友千萬別吝惜腳步,親自走一趟歷史博物館吧。

 

看完莫內特展後,我覺得我好像掉入萬花筒世界裡愛麗絲,在那旋舞的色彩裡迷眩了眼睛,儘管暈頭轉向,仍情不自禁追隨光譜折射的美麗,在停止呼吸的瞬間重疊屬於自己的印象,一時宛若身歷其境,那是現場看畫才有的美好感受。

 

 

參觀莫內特展的過程中,有兩件很有趣的事。

莫內擅長將自然的景色分割成無數層次的單獨色彩,站得太近,看到的是幾近抽象畫的筆觸,必須站遠一點,眼睛才有空間作色彩的調合,還原畫家想呈現的世界。

 

在現場,許多的參觀的民眾包括小的我,都是站在畫前不停的巴庫再巴庫,然後一不小心就撞成一團,再低聲向彼此道歉,這算是滿特別的參觀經驗吧!

 

另外在莫內的作品前方更是出現了不少人形雕像,這位大師美麗的印象畫作總是能輕易將觀賞者輕易帶入他的世界,讓看畫的人遊走於不知是放空還是被美好所迷惑的迷離境地,不自覺的成為展場的裝飾人像,這也是看其它派別的畫作少有的特殊景觀。

 

看畫過程中,我聽到一位參觀者對她的朋友說:「妳看,這個畫跟一般的畫就是不一樣,很有格調,妳看這個畫……就是……啊,我也不會說,反正就是很有格調。」

 

莫內既然能成為大師,格調這個東西他是絕對不缺的,雖然我也說不出這個格調是哪個格調,不過我想這並不是重點,如果莫內一開始就是為了格調而作畫,那他只會是沙龍裡那群畫著英雄人物的畫家之一,而不是我們現在所喜愛的、引領近代繪畫革命的那位莫內。我想對莫內而言,他只是認真的去捕捉光影投射在空氣中的變化,把他在那一瞬間感受的到情境一筆又一筆畫出來,唯有全神貫注在自己喜愛的那事物上,才能看到那條上天恩賜的神奇道路,走上那可遇而不可求的光輝人生至高點吧。

 

所以看畫的我們,也無需在意格調不格調,只要單純去享受莫內筆下的世界,享受大師傳遞的美好精神,那才是對這位印象大師最崇高的禮讚,我是這麼覺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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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內官網:

http://monet.ishow.udn.com/

 

印象.經典.莫內

展出地點:國立歷史博物館.台北市中正區南海路49號

展出時間:2013.11.14~2014.02.16(除夕休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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