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太複雜，那麼就來看米羅吧！《女人、星星、小鳥：米羅特展》－大象躲進襪子裡

米羅：「當我作畫的時候，先開始感覺到喜愛它，慢慢的我對它產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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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三大藝術家之一，也是超現實主義的代表性人物胡安．米羅作品來台展出，不用到西班牙就可以看到米羅的真蹟，這種機會怎容錯過？趁著周末假期，和好姊妹一家人一起到歷史博物館親眼觀賞米羅充滿童趣的想像力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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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美術史上曾有兩次的革命性改變，一次是十四世紀～十七世紀的文藝復興運動，藝術從讚詠宗教的附屬品脫離回歸關懷人文，同時工藝從事者也努力提升自身價值，脫離藝匠地位，讓藝術獨立成為一門專業且受人敬重的領域。

另一次次革命性的改變則是十九世紀印象派與後期印象派的出現，藝術不再只是呈現眼見為憑的世界，藝術家們開始追求事物的本質，探索自己的內心世界，將內心情感與外在環境作連結，短短一百多年的時間，各種藝術流派如：野獸派、立體派、風格派、分離派……等等相繼問世，歐洲藝壇就如同中國的春秋戰國時期，諸子百家爭鳴，熱鬧非凡。

「…做為一位藝術家一位對大眾負責的人，在沉默的大眾裡必須運用他的『語言』闡述事情，而這種『語言』必須是『有用的』，而且也能夠服務人群…」

我永遠搞不清楚春秋戰國時代，這個國家跟那個國家到底有什麼愛恨情仇，就像我也搞不清楚西洋近代美術史上，這個流派跟那個流派到底又是怎樣的虐戀情深；但我格外喜歡這段時間的西洋美術，每個藝術家就像魔術師一樣，探索各種表現的可能性，用盡各種法寶，變化出一件又一件炫目驚奇的作品，而這些作品要不是一項思想的革新，要不能夠反映當時人文思潮，要不能夠呈現社會狀況，不再像古典美術，只是忠實的記錄著畫家看到的世界；中國古代文人說「文以載道」，這個時期藝術家的創作同樣也是在傳遞著某樣訊息，於是近代藝術就像一篇又一篇動人的故事，用符號密碼，增加視覺的豐富性，也展現時代的變革。

而米羅與米羅所被歸類的超現實主義，便是近代繪畫史上，我相當喜歡的流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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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現實主義源自於達達主義，要了解超現實主義，得先得了解達達主義； 20世紀初第一次世界大戰掀起歐洲大陸的戰火，在連年爭戰、社會秩序分崩離析的狀況下，藝術家們產生避世消極的態度，達達主義便是這種心態下的產物，追求清醒的非理性狀態（←就是有點瘋，但知道自己在瘋什麼、為什麼而瘋），反對傳統、反對藝術、反對教條，反對戰爭，反正只要是世俗既有的規則，此一主義的擁護者都要反對到底，他們以隨興和偶然為元素，對時代作無聲的抗議。

達達主義最有名的代表性人物是杜象，隨便拿了個男性小便斗簽個名並取名為「泉」，就這麼丟進博物館展出，用漫不經心的態度，嘲諷高高在上的藝術殿堂！這種行為乍聽起來很狂，但我個人覺得還好，畢竟中國魏晉那些同樣也消極避世的名士更狂，沒事跑到人家家裡睡在人家老婆身旁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打呼磨牙睡覺整套作足後起床拍拍屁股就走，完全不把主人當一回事此等瘋狂行徑在史書上多不勝數，才一個小便斗，小CASE啦！

超現實主義源自達達主義，自然也承襲其放浪不羈、反對傳統的藝術精神，同時融合了心理學家佛洛依德的潛意識學說；在佛先生的理論裡，人們真正思想和真正面目是藏在潛意識和夢裡的，好吧！潛意識這種東西既然叫潛意識，當然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道得明，但夢這回事就容易理解多了，小的我是個很會作夢的人，而且還會作連續劇型的警匪槍戰夢，這些夢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光怪陸離，情節跳來跳去，好像有什麼劇情，但又搞不清楚在說什麼？前一秒可能還在逃亡，下一秒又回到童年老家的河邊，如果你有一支靈巧的畫筆可以把以上這些夢境全湊成一幅畫，那麼恭喜你，你也是超現實主義大師。

好吧！你現在可能以為超現實主義是一種非現實主義，但別忘了超現實主義的老祖宗達達主義所追求的「清醒的非理性狀態」，也就是我老子我瘋歸瘋，但我可是知道我在瘋啥子，我又為了什麼而瘋這檔子事。超現實的世界，依然是為寄託現實而存在，瘋只是一種手段，就像當年的唐伯虎在大街上裝瘋裸奔，是為了不被造反頭子（寧王）拉去當同夥；許多殺人犯說自己有精神病，也是為了不被抓去大牢吃免錢飯！

我總是覺得，米羅屬於超現實主義這件事真是既合理卻又萬般不合理的事。這些超現實主義大師除了米羅之外，如：達利、馬格利特、夏卡爾……等等，他們的創作多少帶著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成份。

馬格利特-強姦

↑強姦．馬格利特（我每次看到這幅畫都會毛骨悚然）

達利-記憶的永恒

↑持續的記憶．達利

但米羅的創作奇幻歸奇幻，但總是安安份份、老老實實的呈現自己的內心世界，不為藝術而藝術，也不為反對而反對，而是從波濤洶湧的內心世界建立秩序，簡化再組合，化為印象中的色彩，呈現在觀賞者面前。

「對我而言，形式從來就不是抽象的，它總是某件事物的符號。」

米羅是位多產的藝術家，又因為年代不久遠，並且有幸活著的時候就成名，所以作品保留下來的頗多，這次來台灣的特展只針對「女人、星星、小鳥」主題共計產出86件作品，創作時間約在60～70年代，這個時期米羅的畫風已經相當成熟，也創造出屬於米羅的象徵性符號，觀賞者一看就知道，啊！米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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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眼

看米羅，是要去理解他的內心世界的。

米羅出生於1893年的西班牙，父親是鐘錶匠兼銀匠，母親是木匠的女兒，七歲就開始學習繪畫的他，常常到加泰隆尼亞（Cataluña）美術館欣賞來自偏僻寺院的羅馬式壁畫，壁畫裡的原始造型元素，深深影響日後米羅繪畫的符號風格，而後來在美術學院的教育，則讓他用觸覺而不是視覺，去感受物體的輪廓，也因此，米羅的畫作裡沒有細膩的視覺線條，而是慣於使用大塊面的色彩，呈現他所感受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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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的畫家慣用符號來表達內心世界或象徵某種意涵，米羅也不例外，他的畫作裡，常常以符號來代表內心的世界，圓點是太陽、是撞擊也是一種如音樂一般的律動。眼睛是窺探，也是創傷。女人代表的不是女人這種生物，而是宇宙。小鳥是陸地與天空的媒介，也是一種自由的憧憬。梯子有奔向自由也有逃離現狀的喻意。至於那個米字形，抱歉，那不是米羅的中文簽名檔，那也是星星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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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色彩在米羅的畫作中也是一種符號，紅、藍、黃、綠、黑是米羅貫用的色彩，這些色彩而在米羅的畫裡各自代表焦慮、創傷、天空、和諧、太陽，黑夜，還有加泰隆尼亞那一片美麗的大自然風光。

複雜的世界在米羅的創作下，以簡單的符號和色彩，呈現出充滿趣味的純真，並帶有音樂輕快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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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兒童來說，直接考慮以比較有趣的樣子來作畫……這種方式是比較有用的，其它的方面不是省略不用就是用於次要的地位！」

看米羅，是不需要是理解他的內心世界的。

因為即便你不懂那些符號色彩的意義，你還是會被那大片鮮明的色彩、童趣的線條拉進一個想像的世界，我們不必理解蒙娜麗莎的人生，卻也能被她似嗔還喜，似喜似愁的微笑迷炫了眼睛。啥？你說你也看不懂沒眉毛的女人是美在哪裡？沒關係，米羅的世界裡女人都不女人了，你還怕什麼？

戴漂亮帽子的女人-油彩-1978

↑戴漂亮帽子的女人

參觀過程中，好姊妹家的前世情人檔對著米羅的畫作完全大開想像力之門，一下是鳥屎掉到女人頭上，一下是女人吃麵吃到一半吐出來，父女倆天馬行空，玩得可開心了。

初見米羅的畫，鮮艷的用色，原始而樸拙的線條，構成充滿童趣的畫面，也許你會以為米羅是一位快樂無憂的老頑童。但事實上是這樣嗎？以米羅的出生時間來推算，我們可以知道，他人生最黃金的時期，是在一連串的戰火中渡過的，從一次世界大戰、二次世界大戰到西班牙內戰，在那一段兵凶戰危的時光，米羅心中有的是對戰爭的厭惡，想要掙脫，渴望和諧的想望，在避走巴黎的那段時間，他以「巴塞隆納」系列（本次並未展出）表達他的內心色界，所有複雜的情緒全被他以色彩、筆觸、簡單的線條和造型符號融合進畫作裡！在他的世界裡面有悲傷、有怨恨、有厭憎，卻也有著光明，希望不死，在畫紙上以輕快的律動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月光下的女人-壓克力

↑月光下的女人

超現實主義源自於達達主義，也承襲了達達主義的隨機與偶然。六、七Ｏ年代米羅在某次創作後以毯子清洗畫筆時，發現在那隨機塗抹中竟出現美麗的畫面，於是他買來一堆畫紙，每完成一幅畫作，便在空白的畫紙上清洗畫筆，而那張清洗完畢的畫紙就會成為下次創作的底圖，因而完成「星座」系列此一在繪畫史上舉足輕重的創作。

現場看米羅的「星座」系列，暈染開的優雅混色底圖上，鮮艷的色彩、童趣的符號造型所構成的「星座」系列真如同在觀賞浩翰星象，如此親切可愛，卻又繁複神秘不可捉摸。

學生時期因為所唸的科系，必需修到藝術鑑賞課程，也因此常在畫冊上欣賞名家創作，當這些名家們來到台灣展覽時，只要有機會我當然也會去附庸風雅一番。但早年的古典畫家大多生活貧困，買不起昂貴的顏料，作畫時還得衡量荷包深度，顏料能上多薄就上多薄，在時光的摧殘下，保存狀況通常不好，有時看畫冊上的圖片還比畫家真跡更吸引人，不過米羅屬於近期藝術家，年代不算久遠，現代科技已能妥善保存作品，所以他的真跡創作色彩之豐富、筆觸之動人，完全不是畫冊可以呈現的，在看完整個畫展後，進入商店街看到仿製商品，突然有一種從奇幻天堂回到現實人生的感覺，整個好失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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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的歷史博物館的米羅特展，展出了他創作生涯菁華的一部份，那個語音導覽個人覺得可聽可不聽，不過現場規劃得不錯，進展場便有一大面牆解說本次展覽不可不知的米羅符號意義，看完後，建議可以先到展場最後方看米羅的生平影片，再回到展場看展（←這是展覽看到快一半時，某位路人大姊好心的建議），那就不難理解米羅的想像世界。

附帶一提，小的我看到米羅以拉斐爾的情人一畫作為創作靈感來源，再轉化為自己的風格那一段，我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畫家的內心世界跟一般人的世界果然完全不一樣，拉斐爾的情人要是看到自己變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三條線？（這裡沒有要對大師大不敬哦！那幅米羅版的拉斐爾的情人超可愛的哩！）

另外，展場動線規畫得不錯，人客又不算多，整個參觀下來還滿流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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